全国范围的调查数据显示:18岁至24岁年龄组人群的抑郁风险检出率达24.1%;来自学业、职业、婚恋等方面的不确定性因素正在进一步导致青年抑郁风险的加重。对此,我们理应——
不久前,由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国民心理健康评估发展中心陈祉妍教授率团队撰写完成的 “心理健康蓝皮书”《中国国民心理健康报告(2021~2022)》(下文简称 “报告”)正式发布。报告显示,我国成年人抑郁风险检出率为10.6%。
不同于经过专业医师诊断的“抑郁症”,抑郁风险指的是使用标准的心理测验测出受访者在抑郁量表上的得分,其分数在某种程度上代表存在抑郁症的可能性。据了解,本次调查所使用的包括《中国心理健康量表(简版)》《流调中心抑郁量表(简版)》《广泛性焦虑障碍量表》等核心监测工具,总样本超过19万份,综合分析呈现了当前我国较广大人群的心理健康基本特征,探讨了我国不同人群的心理健康现状、发展趋势及影响因素。本期“今晚调查”聚焦报告中关于青年成为抑郁高风险群体的议题,并邀请心理学专家解析青年群体抑郁风险发展趋势,提供关注与支持青年群体规避和抵抗抑郁风险的建议。
抑郁风险冲击青年群体
2020年,小晗来津求学。由于家庭原因,他早早和父母分开,不仅能照顾自己的生活,还能很好地完成个人的学业。大一上学期,他担任了班干部和社团负责人,只是课业负担重、业余活动多,让他开始感到力不从心。大一下学期,身体给他发出了强烈的信号。他遇到了从未有过的失眠、头痛、持续的疲劳感和注意力难以集中等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不断发作、叠加,严重干扰了他的正常生活。
小晗意识到,自己可能出现了抑郁问题,就预约了学校负责心理健康的老师面谈。老师告诉他,你的症状比较明显,应该先去医院精神科门诊诊断,可以考虑一边吃药、一边进行心理咨询。他不需要找父母商量,自己做主就医、吃药、定期咨询。坚持了一个多学期的时间后,他感觉身体的症状基本消失了,学业成绩虽然没有迅速提升,但是完成日常学业已不像过去那么吃力了。
“抑郁海啸”下 寰宇共炎凉
今年年初,世界卫生组织总干事在世界经济论坛致辞中提到,世界卫生组织委托进行的研究表明,在新冠疫情流行期间,抑郁症和焦虑症增加了25%以上。
在美国,仅2020年一年内,就有近十分之一的美国人、近五分之一的青少年和年轻人报告说经历过抑郁症;在18岁至25岁的青年群体中抑郁症更为常见,发病率略高于17%。
法国公共卫生部门针对数万人的抽样调查显示,与2017年相比,法国人抑郁症发作的数量在新冠疫情期间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激增,18岁至24岁的年轻人抑郁症发作的情况同比几乎翻了一番。
在发达国家,抑郁风险已成为公共卫生问题,而年轻人遭受抑郁问题困扰的程度正在不断加深、范围也在快速扩大。被学界称为“抑郁海啸”的公共卫生危机席卷而来,全球青年似乎正在成为最先承受冲击的“天选之子”。
青年成抑郁高风险群体
此次“心理健康蓝皮书”调查数据显示,超过80%的成年人自评心理健康状况良好,成年人抑郁风险检出率为10.6%,焦虑风险检出率为15.8%,抑郁和焦虑水平的影响因素高度相似。
在成年人群中,青年为抑郁高风险群体,18岁至24岁年龄组的抑郁风险检出率达24.1%,显著高于其他年龄组;25岁至34岁年龄组的抑郁风险检出率为12.3%,也显著高于35岁及以上各年龄组。焦虑风险检出率的年龄差异呈现类似趋势。总体来看,随着年龄的增长,受访者所承受的抑郁风险也在降低;而18岁至24岁和25岁至34岁的年龄阶段,则是抑郁风险最大的时期,或与繁重的学业及初入社会所承受的职业发展压力存在较大的关系。
大学生活其实并不轻松
南开大学心理健康教育中心的陈予老师从事学生心理咨询工作已有十余年了。这些年间,无论是大学生心理状况还是大学生对待心理疾病的态度,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陈老师表示:“和过去相比,近年来的学生咨询量正在增加。学校越来越注重学生的心理健康问题。心理健康课起初还是选修课,从2021年开始已成为必修课。学生们通过这门必修课学习到了心理健康知识,知道学校有专业机构,遇到问题就会积极咨询。我们也有24小时的心理热线,专门提供给危机个体,可以随时拨打、及时求助。学生拿到电话后会感受到咨询师对自己的关注,从而获得心理上的安慰。他们并不一定会拨打热线,可一旦打过来往往是深夜,是遇到了生命中非常艰难的时刻,那我们就要给予对方快速和积极的回应,这是一种非常重要的心理支持。”
每堂心理健康课都会展开问卷调查,本学期的问卷覆盖了24个班、4000多名学生。在满分为5分的情况下,调查问卷中每道题的平均得分都在4分以上,说明学生对于心理健康课的接受度和满意度均较高。
学历越高 心理压力越大
报告显示,约21.48%的大学生可能存在抑郁风险;45.28%的大学生可能存在焦虑风险。其中,不同性别、学校、户口和学段大学生之间的心理健康状况存在显著差异。相关分析发现,一方面,男生的抑郁风险略高于女生,而女生的焦虑风险略高于男生;另一方面,城镇户口的大学生抑郁和焦虑风险均显著高于农村户口的大学生,重点院校的大学生抑郁和焦虑风险也比非重点院校的大学生更高;本科生的抑郁和焦虑风险显著高于专科生。重点院校、本科学生的心理健康状况较差,应引起重视。各大高校应当针对大学生制定相应的心理健康跟踪和服务措施,健全从学校、院系到班级、宿舍和个人的心理健康预警网络,提高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危机应对能力。
针对大学生心理压力源的调查显示,大学生最主要的压力来源为“学业负担重”“想念家人”和“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工作”;而进一步的深入调查则发现,较高的压力是抑郁和焦虑的风险因素。报告指出,大学生较高的无聊得分与更高的抑郁和焦虑风险有关。在大学期间,应该鼓励学生合理利用时间,积极参与各类活动,丰富课余生活。
考研易焦虑 恋爱能解压
大学生心理健康的影响因素存在于很多方面,其中比较明显、也是大学生群体关注度较高的两个因素,分别是考研和恋爱。
很多大学生把考研视为“上岸”的重要途径,即通过考研可以抵达一个较为稳定、可靠的未来。在本次调查中,50.44%的大学生受访者有考研计划,而这部分学生的焦虑风险显著高于其他学生。
进入浪漫关系是成人早期的重要任务之一。根据埃里克森的人格发展阶段理论,大学生正处于亲密对孤独的冲突阶段。恋爱中的大学生抑郁得分相对较低,焦虑得分也较低,单身且有“脱单”愿望的大学生抑郁和焦虑得分明显更高;在无聊感方面,恋爱中的大学生无聊感得分最低。由此可见,健康、良好的恋爱关系或是大学生心理健康的一剂良药。
现阶段,从家庭教育到学校教育,我们对青少年的情感发育、恋爱心理教育仍然存在很大空白;高校应根据不同学生的发展特点,有针对性地设立相关课程,帮助大学生树立正确的婚恋观。
职场新人如何对抗抑郁
工作稳定 降低抑郁风险
调查数据显示,随着月收入的增加,抑郁风险检出率呈曲线变化。月收入2000元以下组的抑郁风险检出率最高,显著高于其他月收入组。不同职业对成年人的抑郁风险也有一定程度的影响,其中公司职员和公务员群体相对抑郁风险较高。初入职场的年轻人在衡量工作选项时,也应充分考虑到自己的抗压能力和工作中的抑郁风险。
抑郁风险检出率最高的是无业和失业人群,高达31.0%,远远高于其他职业群体的抑郁风险检出率;当前虽有工作岗位但基本没从事工作的人群,抑郁风险检出率次高,与无工作岗位、失业或待业人群非常接近。抑郁风险检出率最低的群体是每天工作时间非常相似的这组人群,也就是说,他们的工作状态是较为稳定的。相比之下,工作时间变动,无论是更少或更多的工作时间都会显著增加抑郁的风险。
外界支持 带来积极影响
在各类不同婚恋状态群体中,未婚且无对象群体的抑郁风险最高,抑郁风险检出率(23.6%)远高于已婚群体(5.7%)。报告分析指出,虽然年龄因素的影响不容小觑,但数据证明拥有亲密关系的支持能对心理健康起到很好的保护作用。从这一角度来说,促进青年人拥有稳定和谐的婚恋关系、促进婚姻家庭和谐,对维持良好的心理健康状态具有重要的作用。
来自家庭之外和家庭之内的支持都对人们的心理健康具有显著的积极影响。在家庭以外,朋友的支持是帮助受访者感受快乐、收获价值的重要来源。调查分析发现,抑郁风险检出率随着朋友支持的增多而递减。当缺乏朋友支持的时候,抑郁风险检出率(32.3%)远高于平均水平(10.6%)。
青年如何应对“不确定性”
陈祉妍教授在接受本版记者采访时介绍说:将本次调查结果与10年前的权威调查数据相比,我们发现年轻人一般在到达某个年龄阶段后,心理健康也会达到相对比较稳定的水平。不过,在10年前,这个年龄段大概在35岁左右,而现在却延迟到了40岁左右。造成这一变化的原因有很多,其中生活“不确定性”的影响不容忽视。而青年群体之所以成为抑郁风险较高的群体,也正是因为对自身和未来的“不确定性”。
陈祉妍指出:青年要规避并抵御抑郁风险,就要获得一定的支持,摆脱不确定性因素对心理健康的影响。“首先,青年群体面临着学业和职业发展方面的压力,‘不知道什么工作适合自己’的问题在大学生和研究生群体中普遍存在,学校和家庭应鼓励学生多摄入职业方面的信息,广泛地探索和实践,越早对职业产生兴趣,就越能在选择人生方向时不感到迷茫;同时,我们也希望在青年进入新的职业环境时,能够获得一段适应期,获得关键的帮助、引导与支持。其次,亲密关系的冲突和破裂,会带来较大的抑郁风险,而当下不少青年甚至有‘不敢恋爱’的畏难情绪,这不仅需要学校开设恋爱课程、妇联等政府组织和公益机构给青年搭建婚恋平台,更需要全社会倡导新型的健康婚恋观,尤其应该抵制自媒体一些陈腐的、功利性婚恋观的错误宣传。最后,健康的生活方式,也会影响人们的心理健康。希望青年人在高度依赖网络之余,能够积极调整生活方式,改变不良生活习惯,更多地与朋友会面、交往,获得更为充实的人际支持。”(来源今晚报)